何伟文
世贸组织（WTO）第13届部长级会议将于2月26日至29日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举行。作为世贸组织改革启动后的首届部长级会议，本届会议在世贸组织改革上可以取得何种进展，对今后改革进程具有很大启示。
世贸组织改革第一位、也是最迫切的是解决自己的生存危机。近年来，少数国家将本国法律置于国际法之上，任意采取大幅度单边关税和其他限制性措施。联合国贸发会议2023年12月的一份报告显示，2020年至2022年，其间每年各国出台的贸易限制措施达到5400项，比疫情前翻了一番。美国出台的《芯片与科学法》《通胀削减法》，和以“国家安全”为名，构筑“以价值观为基础的”“韧性”供应链，推动“友岸外包”“近岸外包”，直接动摇多边贸易体制的无条件非歧视原则。而世贸组织执行规则的牙齿——争端解决机制的上诉机构，因华盛顿的阻拦而被迫停摆。在世界自由贸易规则体系基础上建立的世贸组织，面临逆全球化和单边主义愈演愈烈、却缺乏强有力的共识和维护手段，它的生存处于危机之中。
本届部长级会议的目标，一是在贸易谈判方面力争取得新的成果，第12届部长级会议通过了《渔业补贴协定》，是一个重大成果。协定要在164个成员的2/3批准后才能生效，目前批准成员数尚不足一半，本届会议需要给予强有力的推动。在取消农产品出口补贴谈判、启动电子商务规则谈判等方面，本届会议如果取得新的进展，也将增强世贸组织制定多边规则的权威性。处理争端解决机制停摆，则是世贸组织能否执行纪律，增强多边贸易机制有效性的关键。
随着全球治理面临的挑战不断增多，世贸组织在全球治理中需要发挥更大作用。增强它与其他国际组织的协作也是一项紧迫日程。全球共同抗击疫情期间，世贸组织与世卫组织成功合作，达成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促使更快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疫苗的协议。俄乌冲突爆发造成粮食贸易严重受阻，许多低收入国家面临粮食短缺的风险，世贸组织及时通过了取消粮食出口限制的协议。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二十八次缔约方大会期间，世贸组织举行了“气候之友”活动，积极参与到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共同努力中。本届会议无疑将总结这些积极成果，并为在这方面推动世贸组织改革提供新的动力。
在本届会议举行前夕，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兼贸易委员东布罗夫斯基斯曾表示，希望中国积极参与世贸组织改革，尤其是在产业补贴政策方面。规范产业补贴政策，无疑是透明和无歧视多边贸易体制的要求。但目前扭曲这一体制的，首先是地缘政治阵营分割带来的、以滥用国家安全例外条款实施的国别歧视和供应链分割。世贸组织需要就国家安全例外的边界制定明确的、非歧视的标准与规则，并出台相应的处罚措施。
在规范产业补贴方面，首先需要继续解决世界货物贸易最大的扭曲，即农产品出口补贴。2015年在内罗毕举行的世贸组织第10届部长级会议，已就取消不合理农产品出口补贴达成协议，但由于主要农业大国态度消极，相关协议迄今没有取得新的进展。美国和欧盟都应该拿出实际行动。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数据、超算等的不断发展，许多国家都制定了产业支持政策，这与工业化初期的产业政策有很大不同。适应世界科技和产业的迅速发展与变革，世贸组织规范的产业补贴规则也迫切需要与时俱进。
因此，世贸组织应当及时推动产业政策和补贴的诸边谈判并力争早日达成协议，就像2015年达成《信息技术协定》扩围协议那样。世贸组织所有成员，特别是产业大国，应当积极参与。这里有两个基本原则。第一，必须承认多边贸易规则的公开透明、非歧视原则。所有产业政策的应用，应无歧视地适用于世贸组织所有成员。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很难达成有意义的协议；或者即便达成，也很难遵守。第二，差别待遇原则。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条件上应有差别，对低收入发展中成员尤其如此。
全球化虽然正遭受逆风，但它的潮流不会改变。我们期望，通过所有成员的共同努力，世贸组织第13届部长级会议可以取得积极成果，为捍卫多边主义注入新的力量，为全球化进程带来新的希望。（作者是中国WTO研究会常务理事）▲